差不多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因伍雷被停业一事，我曾预附其末发声，并创此公众号。一年以来，也爬了些格子写了些不像文章的文章，也为律师的权利鼓与呼。但是，回看这一年以来，律师权利被侵犯之程度，历往年之最，或停业或吊照或处罚或被打被赶被骂，不一而足，真是一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与此相反，我们看到，各种保障律师权利的文件层出不穷，且呈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趋势。满屏尽是阳谋路，磨刀霍霍向猪羊，不禁悲凉。
少年时喜欢龚自珍的诗词，尤其是他那三百一十五首《己亥杂诗》，至今多以成诵。在这三百多首诗中，他或鼓或呼，或讽或劝，也曾端冕听高歌，也曾任侠使气击剑吹箫，揽髻澄清意，最终也不免借琐耗奇，选色谈空。在最后一首中，搁笔无言说，原来，写下千言万语，空对一灯青荧，终究也不过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无济于事，改变不了客观现实。
杭州保姆纵火案，因党律师毅然退庭一石击起千重浪。杭州中院信誓旦旦说是党律师自动退庭拒绝辩护并要为被告人指定辩护人，有不少律师对党律师谩骂，相关律协也对党律师的擅自退庭行为立案调查，其速度之快，实在令律师界膛目结舌，最近，司法部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已对此事定调，处罚恐已不可避免。此事件有待争议的地方很多，但有一点，试想如果我们每一个律师处于他那个位置，在你申请各种证人而无一回复，在你递交的法律文书如同投进了老虎机有去无回，如同肉包子打狗，你能怎么办？你是否能做得更好？如果你是其中的被告人，你是否愿意请这样的律师为你争取权利？还是让你的律师为你在庭审中走个过场？刑辩在目前的中国不仅是技术，更加是勇气，离开了勇气奢谈技术的那些所谓的大律师，恐怕也是屠龙术，“都是千年的狐仙，玩什么聊斋”。就如同网友说的，党律师完全是一种舍身炸碉堡的方式向世人诉说：他们的游戏，我不玩了。
其实，党律师所揭露的司法陋习，不仅仅杭州，整个中国皆然。老夫子说，乡愿，德之贼也。当我们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此案，律之贼难道不是也很明显吗？真正伤害到法律的，难道不是各个有司部门吗？当年曹阿瞒借杨修人头以安军心，千百年来，被说成急智之典型，以今时今日法网之密，杀一人以谢天下，亦有何难哉？只是如果不揭开更多的事实真相，和稀泥式的乡愿，是不是法治之大贼？
《史记》载：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观党律师所为，若太史公在，恐亦多有称颂。然“侠者”，多“犯五官之禁”，历朝历代中，“以直接间接之力，以明摧之，而暗锄之，以绝其将衰者于现在，而刈其欲萌者于方来。”只要有可能，必剿灭之而后快，因为任何一个统治集团，都不会允许侠客与其争夺权威和民心，对这些“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的侠客，要不诛杀，要不收买，从来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在这之前，日本江歌案庭审开了五天，审查之细密令国人叹为观止，更令众多的刑事律师羡慕不已。而杭州保姆纵火案，其影响之大有过之，若不是党律师掀翻桌子，皇恩浩荡之下看到的不过是几年前某委员说我国已建成了特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谁想过这只是千红一窟，万艳同杯。
徒法不足以自行。“境内之民，其言谈必轨于法”，但如果法律不能保证境内之民的正当权利，侠客者“时扞当世之文罔”就在所难免了。纵然处罚了一个党律师，纵然关于保障律师权利的文件越来越多，但如果没有对某些公权力的有法不依作出限制，可以想象，在未来这种冲突也只会越来越烈。
鲁迅说，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辉，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但愿党律师这点“正能量”（杨金柱语），这点刑辩界不多的脊梁，能善待能留存。
时间即将到2018，“词赋从今须少作，留取心魂相守。但愿得，河清人寿”。
但愿得，河清人寿！
文/郑世鹏律师
